几天前,同学传来一张照片,那是1976年我们初中的毕业照。看着熟悉又不敢相认的面孔,愣了半天的我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作为当年的一班之长,班里五十六个同学我竟然有三分之一认不出来了,甚至连我是哪一个也打了一个问号。当我把这张照片发到刚建立的同班群里时,大家的反应和我一样,有的也找不到自己了。
是呀,近半个世纪了,小时候的模样已在脑海里逐渐消失,不认识自己也就不足为奇了。当年的风华少年,如今已是白发老人了。岁月的沧桑也改变了我们的容颜。看着照片,除了不敢认识自己外,更多的是勾起了对一个时代的回忆。
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,那一幕幕情景又闪现在我的脑海里。
照片上的我们都是六零后,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出生的人。只所以印象深刻,是因为我们经历了一个特殊的时代,它在我们的人生中留下了太深的烙印。当时国家百废待兴、自然灾害严重,人们生活困难,缺衣少食,物质匮乏,各项运动多,突出政治挂帅。我们在鼓足干劲,力争上游,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总路线指引下,自力更生、艰苦奋斗、斗私批修、大公无私,在革命运动中慢慢长大了。
1966年,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。那年我们6岁,正是上学的年龄,因运动造成农村学校缺乏教师,到九岁时我们才进入课堂。学校条件差,没有教室,我们只能在低暗的窑洞里上课。没有书桌,垒个土台,中间撘块木板,凳子要从家里带。有的同学买不起课本,两个人共用一本教材,上课一起学,夜里轮流把课本带回家里复习。没有电灯,早读课都在教室外面,冬季的早上因看不到黑板上的字,学校通常安排第一节课为语文,同学们在教室外面背诵课文。买不起笔墨纸砚,练习写字都在地上,找一根小木棍或石子当笔用。学习环境差,条件艰苦,但同学们很珍惜,学习很主动,很认真。
我们是六九年上小学,七八年高中毕业,这九年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,我们受到地影响最深。先是上不了学,之后停课闹革命,后来开门办学了,贫宣队进驻学校,对师生实行“再教育”。学校不抓教学,把学工学农学军、批判资产阶级思想作为主要任务。六九年缩短学制,后又废除了招生考试,取消了中小学留级制度,实行推荐招生。七三年开展批林批孔运动,又出现了教育回潮,反潮流小闯将黄帅、交白卷先生张铁生、马振扶事件。再后来反击“右倾翻案风”,“拨乱反正”,一个接着一个运动,尤其是学校实行的半天学习,半天劳动,对我们影响更大。那些年十年九旱,山区土地不能灌溉,农村劳动力少,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多,学生们也是劳动的主力军。抗旱保苗、河道治理、平整土地都有我们的任务。当时我们年龄小,抗旱时担不动水,只能两个同学抬水,或提水。毛岭村河滩治理时,各家各户都有任务,全村老少齐上阵。大队还把任务分到学校,学校分到班级,再分到个人,每天报进度。同学们都是下午干,晚上提着马灯加班干,完不成当天任务的第二天早上上学前继续干,谁也不愿意落后,拖班级的后腿。
我们那个年代个个思想红,心中有着远大理想。“楼上楼下电灯电话”“点灯不用油,犁地不用牛”,“各取所需按劳分配”,共产主义的美好远景在我们思想上扎了根。听毛主席的话,好好学习,天天向上,一不怕苦,二不怕死,排除万难,去争取胜利,是我们的基本要求。我们在农村没上过托儿所,田间地头就是我们的“幼儿园”,父母会在大田劳作时把我们放在地边,几个孩子们一起玩耍。没有手机、网络、电视,广播、收音机是我们最好的伙伴。没有超市、网购、快递,物资全是凭票供应在供销合作社购买,大多数货物都带着“洋”字,比如洋布、洋油、洋火、洋碱、洋车、洋钉……。粮食不足,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拾荒,储备各种可以食用的野莱、树叶之类的东西,地上丢下的每一粒粮食都会捡起,真正做到颗粒归仓。红薯是那个年代的主粮,父母会想方设法改变着红薯的做法,让我们填饱肚子,可以说我们是红薯养大的一代人。
革命意志薄弱,有“苦、累”思想时,就会和革命前辈对比,当时流行的一句话叫“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,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”。“不忘阶级苦,牢记血泪仇”,阶级斗争时刻牢记在心。我们听过诉阶级苦,吃过忆苦思甜饭,开展过批评与自我批评、斗私批修,这些都是改造我们思想的有力武器。农民一年四季忙,作为学生的我们除了完成学习任务,放学后,节假日还要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,割猪草、压绿肥、拾柴火、搂树叶,担水、扫地,帮助父母做力所能及的家务,从没有闲过,从小就体现出对家庭的责任。文化生活贫乏,一年难得看上几场电影,收听广播也是我们的一大爱好。一旦附近村庄有电影、戏剧,消息传来,我们会忘掉一切疲劳,早早赶到,去享受一次久违的文化大餐。那时不像现在家家户户有汽车、电动车,道路宽敞。农村全是土路、小道,崎岖不堪,道路上的人们除了骑自行车,多数是步行,走得是晴天一身土,雨天一身泥的“水泥路”。夜晚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灯光,靠着星星月亮指明方向。穿的是母亲纳得土布鞋,缝得粗布衣,但大家很知足,生活的很踏实,没有觉得苦,干任何事情都信心满满,革命劲头十足,攀比的不是物质与享受,讲究的是奉献,是精神。同学们、邻里间互相帮助,团结友爱,情义深远。那种风清气正的社会风气,父辈们言传身教的优良家风,对我们产生着深远地影响。
我们是幸运的一代人,经历了革命运动和改革开放,见证了祖国发生的巨大变化。我们苦过、累过、哭过、笑过、穷过、富过,酸甜苦辣都尝过。时代培育了我们有感恩的心、勤劳善良的品行、关心集体关心他人比关心自己为重、有爱心孝心、勤奋努力,刚强坚韧的性格。
我们是幸福的一代人。生在新社会,长在红旗下,沐浴着毛泽东思想的阳光雨露,在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上,我们迎着灿烂的阳光茁壮成长。我们赶上了一个新时代,在和平环境下无忧无虑生活,那颗感恩的心时刻在涌动,那种幸福的心情至今尚存,我们生活的很踏实,很满足,这是我们的最大幸福。
我们是快乐的一代人。从童年少年到青年虽然生活苦些,累些,物质条件差些,但我们的精神生活是充实的,我们享有了那个时代的快乐,我们为生活在那个时代而庆幸,它让我们明事理,辨是非,知善恶,懂规矩,爱劳动。
我终于找到了当年的自己,找回了那段丢失的片段记忆。它使我更好地珍惜当下,继续前行。(作者 李继万)